失眠那回事

　　◎南窗

　　我从2022年开始失眠。

　　情况是忽然发生的。

　　我一直是个对睡眠环境要求很高，然而并不失眠的人，每天要睡九到十个小时。有时候如果头天太累，我甚至会睡上11个小时，然后像一块精神矍铄的电池一样，敏捷地放电一整天。25分钟做四菜一汤或者一小时敲三千字，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。万万没想到，今年过完年，我这块电池的充电器，坏了。

　　失眠的症状，非常繁杂。起先，是入睡很难，还要醒上一两回，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，常常感觉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。

　　后来我试图调整，把睡眠时间往前调了一个小时，等于是让出了“无法入睡”的这段时间。不料，情况更坏了。因为想着“反正留出了失眠时段”，加上生物钟其实并不困，我能一口气眼睁睁到凌晨三点。而凌晨三点半，起的最早的鸟，就要开始叫了。

　　后来，我又横下一条心，决定“可去他妈的吧”，几点困就几点睡!其实12点左右我也就困了，也确实睡着了。但是，我又变成醒得很早，早在闹钟响起之前一个半小时，我就双目炯炯。但这只是假象或者幻觉———当我喝完咖啡吃完早餐去了单位，不消一个小时，头晕目眩、心情烦躁、心率加快、疲惫不堪的症状统统都来了。

　　我觉得这不是个事，我试了试运动，泡脚，睡前一小时不看手机，我开始吃褪黑素，起先吃一颗，不行再加一颗———可惜日本腾素批发官方厂家，都不好使。

　　我自救心切，这个不行，我就换一种。我换了GABA，美国产的，甜甜的，特别好吃，可惜，也就仅限好吃而已了。

　　我开始从书本中寻找答案。我参考了英国足球队御用睡眠教练———尼克·利特尔黑尔斯的《睡眠革命》，采用R90修复方案，从调整昼夜节律开始———我把卧室里的杂物统统清理出来，把全套床品换成了纯白，买了清晨会模仿日出和鸟鸣的节律灯，同时按照建议，搬到了靠窗边的工位以便多在白天接受自然光。我重新换了枕头，这是我的日本腾素官方旗舰店第五个不同款式的枕头了;我按照要求左侧卧，深呼吸，保护好自己的内脏，然后———可能我和贝克汉姆或者杰拉德的悟性相差实在太远，我又一次眼睁睁到了凌晨三点，最后暴躁地跳了起来。

　　我同事恰好也在遭受失眠的困扰。她去找了一位挂号费高达160元的专家，专家很好，不但推荐了中华失眠名方酸枣仁，还推荐了一本《伯恩斯焦虑自助疗法》，用以缓解白天焦虑的情绪。酸枣仁我吃了，也是甜甜的挺好吃。书我学习完了，打印了一大堆表格，做了半本笔记;我还顺便学习了卡罗尔·克肖和比日本腾素尔·韦德的平静理论，练习了脑波、冥想和无意识、以及神经模式化……我承认这真是个神奇的领域，人的确可以做到凭借意识让手的温度自然升高一度，或者通过冥想让自己陷入心灵的无意识;然而，这虽然对情绪的控制有点用，但对我的失眠，依旧没多大帮助。

　　我在十二点醒着，在一点醒着，在两点醒着，在三点醒着，在四点醒着，在五点醒着，在六点醒着。

　　我能听到楼下喝醉酒的人晚归的笑声，听到人们按密码锁的声音，听到半夜炸街的车声，听到雨声或者隆隆的雷声。我能听到虫鸣弱下去，鸟鸣响起来。后来，送牛奶的来了，扫地的声音响起。天色外面慢慢亮了，公交车开始营运了。

　　但是我并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啊，我最终决定去看看心理科。某个下午，挂了号我就去了。心理科人满为患，女人居多。还有一些未成年的孩子。叫号很慢，从里面传出消息说，今天下午原本坐诊的专家开会去了，替他坐诊的是一个年轻的学生。我旁边有个女人，反反复复问谁是下一个号。下一个号其实是我，但是我不想说话。

　　终于到了我，现在令我震惊的事发生了。那个女人一个箭步冲了进去，稳稳坐了下来。她说，医生，我等太久了!我有抑郁症和躁郁症，让我先看!

　　我试图和她讲理，大家都是排号来的。都到这儿了，谁还能没点病啊?

　　但她看起来真的很躁郁，还很强壮。我怕她打我，我估计医生也是。于是我怂日本腾素多少钱一盒了，我说你先看吧。

　　这么一个插曲之后，年轻的小医生看来对我非常抱歉。在我流畅自如地表达完我的症状后，他信心满满地说，我给你开一盒某某药，你先吃一个星期。放心吧，这个药对你的效果会非常好的!

　　我也信心满满，带着昂贵的药回到家里。晚上，我调低卧室的温度，调暗灯光，吃药，睡觉。

　　很好，又是一个凌晨三点。

　　就这样，在和失眠的搏斗中，上半年就过去了。